陈燕芳

避开节假日，一个不拥挤的下午，独自一个人驱车回祥华，那个被定义为“老家”的地方。看到落雨淅沥，突然萌生想回那个村庄，看一场黄昏里的彩霞这个念头，所以我就出发了。

山路就是蜿蜒的记忆，大概从路过尚卿乡开始。大弯小弯，绵延不断，群山叠翠，满目青绿。2012年省道308线的竣工通车，缩短了安溪北线一部分乡镇到县城的距离，也密切了城乡的交流，更是慢慢拉近我与那个村庄的距离。

从长卿镇出来，远远看到祥地隧道，就知道回到了祥华这片土地上。从乡政府到家里，大概是八分钟的车程，我算着分秒回家了。

停好车，习惯性地站在叔叔家门前，远眺那一片茶园，我记忆里从小到大、没有改变的茶园；那片高低错落、形状不一的茶园。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取景，360度的镜头里都呈现不同的美。我从邻家大婶在两旁种了地瓜和其它应季蔬果的小径里，踩着年久却不失原色的水泥路，走回老屋，先去看望年迈的爷爷、奶奶。

奶奶的菜园子依旧生机盎然，有茂盛的地瓜藤、攀爬成群的葫芦瓜、修长饱满的长豆，还有其它当季的瓜果。爷爷腿脚不便，只能养养鸡逗逗狗，或奶奶在灶台做饭的时候帮忙烧火，经常一个人坐在屋檐下，一坐一个下午。时光于他，如此沉默。不曾亲眼见过风霜落在他的肩上，但风霜的印记却写在他已经褶皱的脸上，还有落在眼里浑浊的模样。每次见到他，就会心疼这个日渐瘦弱的小老头，但他总是笑眯眯地抽着一根烟，说着已经过去很久的话。

奶奶依然是精神矍铄的小老太太，嗓音洪亮饱满，勤劳能干，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，里里外外一把好手。父亲与叔叔常年在外，很少回老

家，所以村里需要的人情往来，全由奶奶出面打点安排。这大半辈子，奶奶为四个孩子操碎了心，接着又操心孩子的孩子，顺延到曾孙辈。爷爷奶奶年事已高，爷爷腿脚不利索，奶奶有晕车症，加上放不下家里饲养的家禽，还有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屋，他们基本不愿离开老家，去城里和小辈们住一块儿。

老屋属于典型的闽南农村大厝，二十年前住了五户人家。现在年轻一辈都在老屋附近各自建了新厝，老屋就住着爷爷、奶奶及邻家阿婆三位老人家。我每次回去，也会看看邻家阿婆，带点小礼品，过年包个小红包，陪她唠唠嗑，说说家长里短。阿婆家也是人丁兴旺，只是她同爷爷、奶奶一样，习惯自己的生活方式，所以没去和她的儿孙辈们一块生活。他们仨，守着老屋，像守着慢慢老去的岁月，也是守着我们已经回不去的童年记忆。

老屋的中庭已经长了一些苔藓，那破旧的一些空房间，有着肉眼可见的尘埃。我一抬头，灰色瓦片间却装满了蓝色天空，那落草籽从檐缝里长出来的身影，摇曳生姿。院子前的竹林，虽不复旧时的繁茂，但出笋的季节，每个不在老家的思乡人，老家以外的家里餐桌上还是没有少这道香味。那是一种挂牵，更是一种含蓄的亲情表达。

我提着爷爷奶奶和阿婆送的农家菜，还有交代给孩子炖汤吃的小母鸡，拎着这份沉甸甸的亲情，在夕阳未尽之际，回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小城新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