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振元

心中驻着一条岭，是皇谷岭。它位于龙涓乡内灶村的千年古刹凤山岩右侧，因通往南宋遗迹皇谷岩（护国岩）而得名。

敬过观音菩萨，迈出佛香萦萦的凤山岩大殿。右转过“憩室”，穿“逸亭”，沿着石砌台阶，拾级而上，进入皇谷岭。岭长二三里，以森林为界分前后两段，风光各异，皆成胜景。

站在岭前，俯视四方，层峦耸翠，千里一色；仰观凤山，挺拔俊秀，林深似海，而白岭逶迤，渐远渐细，如草蛇灰线，匍匐前行，消失在茂林深处。

步入前岭，举步攀登，岭先缓后陡。阶面有宽有窄，宽的一米多，窄的一尺多，由小小的山石铺砌而成。山石形状各异，随势赋形，巧妙相嵌，那一丝丝的石缝就如地面装修特意留出的美缝。石色黑白为主，褐色、灰色、暗黄色点缀其间。斑斓的阶面与路旁的野花野草相融，富有山村野趣。岭左边的沟涧里白水潺潺，似古弦轻弹，音清韵柔，纯净得如凤山岩中播放的梵音《莲花处处开》。涧水脉脉地汇入凤山岩前洁净而神秘的莲池，池中小荷袅袅，随风飘举。

然而，一路前行，最惹眼的是两旁蔓延无际的茶园。一片片，一畦畦，一坡坡，一坳坳，随岗峦高低起伏，恰似绿浪奔涌，一浪接一浪，目不暇接。俗话说“清明见芽，谷雨见茶。”谷雨一过，新叶初开，嫩得就如婴儿刚刚舒张的小手，散发着一股鲜嫩的味道，让人忍不住要轻轻地咬她一口。于是采摘一片嫩叶放在嘴里慢慢咀嚼，青涩过后是香甘，慢慢下咽，喉咙一阵清爽，鼻腔徐徐飘出一缕缕青鲜味，让人欲罢不能。当又伸手欲摘时，这才注意到，原来茶园的田边地头分布着一些千奇百怪的石头，或壮如黑牛，或憨似黑猪，或平如笳箩，或险如巨斧。“世界上有许多很美的东西还需要一些点缀。”诚哉，斯言！这些石头既增加了风景的内容，还使得修剪平整的茶园陡增立体感。而且，石头上可供茶女休憩，可让鸟雀驻足，这又点破了茶园的寂寞，使得画面灵动而鲜活。

在这茶叶旺季，许多戴着大斗笠的采茶女低首俯身、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茶园里。或独自一人挥动如剪的双手，快速采茶，一心三叶；或二人相对，头碰头地低声细语，慢挑细捻；或三五成群，大声谈笑，手手不落空:真是一群技艺娴熟、勤劳快乐的采茶女。

若是近午，还可以不时碰上挑着茶青，颤颤悠悠地往下走的茶农。在艳阳高照的日子，茶青还未到身前，就能闻到幽幽的兰花香，丝丝的青苹果味，或者不知名的花果香。奇妙吧，这就是优质铁观音茶青的味道。茶叶采摘下来后，没有马上送回家，暴露在阳光下，正好晒青，而人挑着茶青走，上上下下，摇摇晃晃，就有摇青的效果，于是铁观音茶青开始发酵了，芬芳的香气逸出了。贪婪地吸吮着这神奇植物的馈赠，口中生津，一泡优质的铁观音可立而待之了。

擦擦额头的汗，不经意间，茶园已尽，深林在眼前了。登上台阶，走进深林，林荫盖地，黄叶铺阶，清凉之气如秋雨，丝丝缕缕，敷上肌肤，浸润全身。一股股新鲜的花草气味环绕周身，春天随身而动。再上数十个台阶，可见一段陡坡，一片杉林，林木疏朗，杉针垂地，正与阳光嬉戏。仰望高耸入云的杉木，树顶的枝条印在蓝天上，似飘在大海上的风帆，风起帆行，却心似游子，总也不愿远行。手扶杉树，感慨万千。这几十年前用来做农家栋梁、椽子、檩子的木料，近年来已无人问津，伐木者在这里绝迹了。这为凤山下的农家茶园盖了一顶“好帽子”。森林茂密，水分充足，天然的环境优势造就优质的生态茶园。

杉林尽头的岭头有一块如假山的巨石，是天然的观景台。攀上巨石，俯视茶园，茶园如绿海，绿海上散落着忽隐忽现的珊瑚礁，礁边似有游鱼穿梭，细细一看，原来那是星星点点的黄斗笠和来来往往的运茶男。五月的艳阳下，深山里，还有比这更美的画面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