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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在青天水在瓶

2022-09-23 10:34:20来源:


初秋的高积云倾倒着一年里最有穿透力的光线,正如薄薄的书舟里盛载着积年的乱麻。在这样的天气,躲在空调房里读书真是一件对自己无限温柔的事。看到作者细腻的小心思藏在横竖撇捺之中,像是一只害羞的小兽躲在言不由衷的字里行间,被薄薄的塑料书封给封印起来,等着解封的那一刻窜出来,跳进读者眼底的柔波里。正应了那句话,云在青天水在瓶。心有繁花,哪里都是十里桃林。

一个有些文艺的人,骨子里往往就有些天真的东西,这个东西,让他们不大务实,不大适应生活,不够圆熟、合群,也不容易快乐起来。一旦抱团取暖,往往会以一夜的苦茗,诉说半生的沧桑,仿佛在自己年轻而微弱的生命时辰里,有人能记载下这一卷诘屈聱牙的经文,更希望有朝一日,他们能为后来者讲解。更多时候,则是在徒劳叹息自己心为形役,逃不出都市的灰色钢铁森林。却不曾注意,即使在那单调狭窄的绿化带中,也有纺织娘的歌声;即使在繁重劳作的鱼排上,也能看到天边的点点星光。

很多人一生只做了“等待”与“后悔”两件事,合起来成为“来不及”。多数人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,一生的种种努力,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自己满意而已。为了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,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固有的模式与桎梏。长长的一生,算下来只有随波逐流,原有的三分真情三分热度三分能力,到最后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,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。这样的人,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坚持很久,最后终归成为了一条有过梦想的咸鱼。

在所谓的“人世间”摸爬滚打至今,我唯一愿意视作真理的,只有这一句话:一切都会过去的。或许行年渐晚,深知在劳碌的世间,能完整实践理想中的美,愈来愈不可得,触目所见多是无法拼凑完全的碎片。再要苦苦怨忿世间的不解风情,是在与自己徒劳捣乱而已。想开了,反而有一份随兴的心情,走到哪里,吃吃喝喝到哪里。不问别人从何而来,不贪求更多,也不思索第一次相逢是否最后一次相别。哪怕无边无际无着落,也要承载小文艺,陷入温柔生活。要保持因生活细碎而满足的能力,比如品尝久违的美食,重温熟悉的街角,买到中意的裙子,感知温柔的刹那,这些看似鸡零狗碎的生活碎片却是通向快乐星球的秘密通道。

人生而寂寞,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,只能各自孤独面对,素颜修行。永远保持理智选择和接受坏事的心态,对待自己更加好一点,温柔一点。我们只不过是宇宙的孩子,与植物、星辰没什么两样。在整个苍穹下,亿万颗星辰间,我们显得那么渺小。可是,渺小的我们,却能看见浩瀚的整个苍穹。辉煌如太阳,也不能办到。在庸常的物质生活之上,还有更为迷人的精神世界,这个世界就像夜空中的皓月,散发着宁静又平和的光芒。无论在多么阴沉的天气里,总有人肯为它留下一块非常干净又非常透明的蔚蓝。

人的寿数亦有限。人间一切的曾经美好、曾经珍贵的事物,往往只繁华几十年就静悄悄地寂灭。有哲人说,花开必有花谢乃是自然规律,一切以时间为顺序,渐次熄灭,只向未来靠近,只强调此刻感觉。因此,人须得现实地生活。认认真真洗每一个澡,看每一朵花,吃每一顿饭。可以锁梦土上,经书日月;可以粉黛春秋,闲来写诗。可以走走停停,不必太急飞越关岭,大不了雨打归舟。趁着行岁未晚,八月的桂子飘香,晚秋的枫叶正红,都可以去看一看。即使生命如尘,仍愿岁月如歌。

真正的文艺,是见惯千种活法,却克制朴素、不问不怨、不羡不嫉、不记亦不慌张,安心地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,不急躁、不张狂。在日复一日的坚持中,活得越来越像自己。有时候可以粗粗烈烈,有大口喝醉烧酒的日子,就能够壮烈、酩酊大醉。有时候可以细细柔柔,能够在中午,在钟表滴答的窗帘布幔后面,想一些琐碎的心事。在每个死胡同的尽头,都能看到另一个维度的天空。一个人,越是活得简单、天真、自然干净,到了一定的年龄和层次,干净就会转化提升成清雅,形成自己独有的一种可贵品质与人格魅力。这何尝不是生命的另一种奖赏?

容颜会老去,四季不会停。那些散碎在笔尖的光阴,寂静欢喜。气神敛自觉言简,容人自觉味和,气收自觉怒平,守静自觉天宁。只要看淡所有的不辞而别,珍惜所有的不期而遇,这吹不出褶子的平静日子也会熠熠生光。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,没有谁可以始终将日子过得行云流水。但那些走过平湖烟雨、岁月山河,那些历尽劫数、尝遍百味的人,会更加生动而干净。




【责任编辑:白沧海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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