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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溪人

2022-07-19 16:38:30来源:

□张鸿

“凯伦,我要去安溪了。”

“去干啥?”

“喝茶!”

“喝茶,跑那么远干啥,来东莞!”

去安溪前,我打了通电话给在东莞办企业的战友凯伦,他是安溪人,说了好几年和他一起去安溪,都没能成行。

我知道并熟悉“安溪”这个地名,是我十六岁参军入伍后。我被分配到了江西庐山的部队疗养,班长小吴是安溪人,比我早两年入伍,她说话的腔调是软柔软柔的福建普通话。我那时不太合群,习惯一个人看书、学英语。同科室的理疗师陶霖也爱读书,我们常会有一些交流。有一天去陶霖宿舍还书,遇到我们这些新兵人见人怕的安溪兵凯伦。

说起这个凯伦,还真有故事,我们新兵分配刚到庐山上,排队去大食堂晚餐,走到门口,就听到旁边别墅里传来大吼的北方话,以及轻轻慢慢的“福普”,似乎是什么纷争,吴班长对着我们队伍说,不要停下。后来我知道,是安溪兵凯伦不听领导的话,所以给关禁闭了。越来越多的各种说法纷杂在一起,他在我们这些小兵蛋子的眼中成了“黑社会”。但和凯伦同年兵的吴班长他们对他很好,一直说凯伦是好人。

凯伦长得实在是不好看,个子不高,还有些弓背,特别是那一对小眼睛,加之他不苟言笑,让我心生畏惧。那天,我在陶霖宿舍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,陶霖对着我说:进来进来,别被他的丑吓着。凯伦笑出了声,那时凯伦十八岁。

我们在一起相处大约只有三四次,没有想到的是,如此不出众的他,读过很多的书,对社会、对人情世故、甚至对文学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,我和陶霖都很欣赏他。可以说,他开阔了初入社会的我的视野,对我今后事业的发展有过提示。那时,我们互相取外号,凯伦的声音粗哑,是“唐老鸭”,陶霖皮肤那个黑呀,他自己说是古巴人,于是他成了“黑乎乎”,新兵的我一上山胖了快十斤,他俩说我是胖女孩,于是我成了“胖乎乎”。然后,他就不见了。

他不见后的某一天,我与吴班长聊天时提起他,我说他不像是个坏人呀,班长说:“当然是好人,他是为了帮助一个同年兵,得罪了领导。”

离开部队多年,我与陶霖保持偶尔的联系,也一直寻找凯伦,几十年过去,没有任何消息。突然有一天,一个福建南平的战友打来电话,给了我一个凯伦电话号码,那时我正在东莞出差。我有点儿紧张,有一点儿担心,凯伦还会不会直冲冲地对我说话,会没有面子,我没有立即与他联系。我把号码输入完毕,居然是东莞的手机号码。一个小时后,我们见面了,他冲着我说:“你还是那么胖啊!胖女人。”

那年他离开部队后,回了安溪,做了很多份工作,也想重新考学,但最终都没有做成。结婚后,他来到东莞,与人合作创办一家织带厂,很辛苦很拼也很有成绩。很快他就自己独立开办一间工厂,订单越来越多,与不少大国际品牌合作,前几年,在越南又开办分厂,他要两边跑。我问他为啥不和其他安溪人一样做茶商,他说安溪人在全国各地都有,都是做茶业,这一行不好做也没有挑战,来钱不快。

他说我胖,可如今他的体重是当年那个他的翻倍,我说他才是“胖乎乎”,沙发都坐塌了,眼睛也成了条缝,满脸横肉。他得意地说,胖有什么不好,又没有毛病,啥指标都正常,就是因为天天喝茶呀。凯伦媳妇说,他泡茶是满杯茶叶,苦得不行,也只有他喝得下去;又不运动,胖得难看。凯伦怼了过去,你爱运动,可是没有我身体好啊,乌龟不动活千年,是不是?

凯伦对着我家先生卖弄他的茶叶有多好,“十年养肝、二十年养心、三十年养寿,就是说铁观音。喝上好茶不容易,你要经常来我这里。你知道制茶有多少道工序吗?采摘、晒青、晾青、摇青、炒青、包揉、解块、松散、烘干、挑选、储存,很不容易,要珍惜。”

凯伦家三个兄弟两个姊妹,他和大哥在广东,姐妹出嫁了。每年过年回家,他和大哥都会给在家的兄弟姊妹每家一笔钱,另外给村里捐一笔钱,用于改善老年人的生活,建一些便民设施,“好人就是我这样的。”他得意地说。

他的二哥一家在老家陪老母亲、种茶,他们自家的茶只供自家喝,每年采茶季,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亲自采茶,也参与制茶。凯伦说:“不要让她去也要去,还被蛇咬过,烦人。”我却理解老人家,她手中的这些茶会出现在广东的两个儿子的杯中,她的心思也在其中。凯伦办公室里的两个大冰柜里全是茶,是新鲜的铁观音,装成了小包。每年新茶一到,他就给我一个电话,来东莞,喝茶!

我很喜欢安溪的女人,比如我这次相识的安溪文联主席林筱聆,她与我的班长小吴长得很像,说话腔调也一样。实际上,安溪人讲话就是这样,不论男人女人,说话都是节奏徐徐,语调和缓,斯斯文文,也许这就是安溪的气质吧。

说说我的班长小吴,她退伍后去了泉州,在一家企业工作,在那里结婚成了家,有了一个女儿。她与丈夫的父母兄弟住在一起,一个大家庭,她是长嫂。凯伦曾说,她是大家庭里的“定海神针”。她退伍后我们也没有见过面,最近的相逢也是在凯伦东莞的家中。凯伦和吴班长说着安溪话,我一句也听不懂,他笑着说,我们还是不说安溪话了,免得她以为我们在说她坏话。

吴班长现在在一家国企从事党务工作,说起话很有条理,很严谨,她说起凯伦当年如果不是“拔刀相助”,为了帮助战友而影响了自己的事业,也许今天他会发展得更好,他豪爽正直豁达,敢拼敢闯,他对人是“爱你就爱得要死,恨你就恨得要命”。这是不是安溪人的性格特质呢?

我们一众作家到了安溪,品了几天的茶。随筱聆去拜访一位铁观音世家魏荫家族的掌门人魏月德。

当然,见到“真神”之前,我们要去游览他家的茶园,欣赏一株充满传奇色彩的茶叶母树。茶园与别家的也无差别,除了大。但茶树是不一样的,小小一棵,甚不起眼,可有三百多岁,枝干却只有拇指那么粗细,它的传说充满了神奇,因为魏荫,它成就了“铁观音”的来处——“魏说”。

清雍正三年前后,安溪西坪尧阳松岩村(又名松林头村),有个茶农叫魏荫,勤于种茶,又信奉观音,每天早晚一定在观音佛前敬奉一杯清茶,几十年如一日,从未间断。有一天晚上,他睡熟了,朦胧中梦见自己扛着锄头走出家门,来到一条溪涧旁边,在石缝中发现一株茶树,枝壮叶茂,芬芳诱人,跟自己所见过的茶树不同……第二天早晨,他顺着昨夜梦中的道路寻找,果然在观音仑打石坑的石隙间,找到梦中的茶树。仔细观看,只见叶形椭圆,叶肉肥厚,魏荫十分高兴,遂将茶树移植在家中的一口破铁鼎里,悉心培育,因这茶是观音托梦而得,故取名“铁观音”。

与其他的传说相比,我还是愿意相信这一个说法。

茶园深处有人家,人家自在逍遥中。魏荫的九世孙魏月德,一个笑中透露出精明的中等身材男人,话不多但很到位,肯定是见人无数,啥咖位的都有。“来了这么多作家,那我亲自泡茶,先喝普通的,再喝我的独家秘藏”。

酷暑,读着魏先生有关茶叶制作、茶文化专著,听他侃侃而谈“魏说”,喝着一小杯一小杯的热茶,大汗,透爽。所谓独家秘藏,就是不轻易拿出来的、十八道工艺手工制作的、价钱十八万的魏家铁观音。

一圈人,看着这一小包团卷在一起的茶叶,置入盖碗,冲泡出清澈的茶色,浸入肺腑,神清气爽,聊着徐贵祥是否再能写就一部《历史的天空》的安溪篇,魏微为她的本家写出一篇《魏月德与他的铁观音》,魏月德听着、笑着,安静着。

站在魏家宽敞的大场坪上,放眼望去,都是坡地茶园,空气中飘落着隐隐植物的清香。傍晚,天空似要下雨,天空出现特别的靛蓝,何立伟兄用他时刻不离手的单反,为我们拍下了天人合一之佳照。今晚的每一位作家,心中都会有自己的“铁观音”,有着精细的制作工艺,有着迅速的茶香溢出,也或者有着深厚的蕴藏。

我不知道,凯伦、吴班长、林筱聆、魏月德是否可以算作安溪人的代表,可我知道,因为有了他们,以及他们的先辈,才有了安溪人的精神气质、性格特征,也正是有了历代安溪人才有了安溪文化的形成、积淀与传承。安溪人,行走在时空中,平静生活或者成就伟业;安溪茶,永远是伴随他们的那一缕缕安溪的魂爽。

“凯伦,喝茶,还是要去安溪,地道。”

“那是!”

(作者系广州市文艺报刊社副社长)


【责任编辑:叶一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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